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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3章
      章叙拍拍她的肩,不再说什么。
      他走到窗边,倚着,没望出去,凝视平静湖面。黑夜寻光的飞虫掠过,点起轻微波澜,月亮也被摇散。
      盛小泱蹲在墙角,树影挡住了他伶仃清瘦的身体。
      蝉鸣鸟叫,生命喧哗,世界安静,会有光吗?
      不知道。
      盛小泱摩挲头绳,指尖发颤。
      第二日,章叙应邀参加园林展会活动,其中有关于传统木雕修复的工作内容,他代表本市木雕协会发表言论。等回到面馆,已经过下午时间。
      后巷好热闹,堵满了人。
      章叙听他们窃窃低语。
      怎么回事呀?
      警察抓了个小孩。
      听说是杀人犯。
      啊?
      从好远地方逃到这里,躲好久嘞,警察到处抓他呢。
      哎哟吓死人了。
      章叙微妙联想,心口一窒,挤开人群走向舆论中心。
      苏淼淼在,很是无措,看见章叙,拉他手说:“哥,他是在面馆后面一处垃圾堆旁被抓到的,是不是昨晚那个?他们说他杀人了。”
      章叙不知道,皱眉摇头,一时蹉跎。
      警察拷人,左右押解。
      男孩在此对比下单薄微弱。他太小了,年龄小,身体也小,弱不经风,受不住半点摧打。
      杀人?
      章叙想上前问问。
      苏淼淼拉住他,“别……”
      章叙不知道叫他什么,张嘴又语塞,深深注视,心绪难平。
      警车停街口,鸣笛刺耳,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。
      盛小泱今天扎了头发,章叙给他的头绳。
      可是有什么用?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。
      后面有光,盛小泱不敢看。
      【作者有话说】
      饿一晚上的盛小泱:面好,人坏。
      第3章 奔赴山海
      盛小泱妈妈名吴阿妹,眼光和命都苦。第一任老公赌鬼,生下盛小泱后离婚。接着找了个酒鬼,破烂的日子变本加厉。
      酒鬼醉后打人,身高马大的男人骑在女人身上拳打脚踢,全然无视哀嚎求饶和小孩凄厉却无声的哭喊。
      彼时盛小泱五岁。
      吴阿妹提离婚,钱胜恼羞成怒,掀起缺角的茶几狠狠砸她身上,断了四根肋骨。
      “做你妈的梦!想跟老子离婚?老子打死你,再掐死小聋子!”
      盛小泱听不见妈妈的求救,却看懂了她麻木恐惧的灵魂,因为自己也是这样的。
      钱胜拽起吴阿妹将散未散的马尾,卷在手腕,像提线木偶般把她脑袋高高举起,再重砸向地板。
      痛到深处发不出声音。
      邻居们见怪不怪,有看不下去来敲敲门。
      说,别打了,再打打要死人的。
      钱胜抄起啤酒瓶砸碎窗户,骂,滚!
      再也没人敢管。
      地板上从没干涸过的血成了盛小泱童年唯一的斑点。
      一年后,吴阿妹带盛小泱逃,这是她处在巨大创伤中,最勇敢的决定。
      吴阿妹没钱,满身伤,逃不出去多远,在便宜旅馆住一晚。
      钱胜找来,阴魂不散。
      三更半夜,破旧宾馆的木门被砸得哐哐响。吴阿妹吃了安眠药,她很久没睡得这么好。盛小泱听不见,半梦半醒时看见抖晃的安全锁链。
      他走过去开门。
      吴阿妹从宾馆四楼一跃而下,翻坠进建筑垃圾里,钢筋行后背刺入,扎穿她的胸口。
      盛小泱从那晚起没睡过整觉,吴阿妹血肉模糊的身体和狰狞的沉默变成他的心魔。
      妈妈对不起。
      妈妈,你把我带走吧。
      活着好没意思。
      妈妈——
      他发不出声音的,只有模糊低鸣。
      小男孩比女人耐打,酒鬼总结出经验,在清醒时到处宣扬。
      钱胜住着吴阿妹的房子,仅有的钞票拿来喝酒,不想养拖油瓶。借口盛小泱神经病,喜欢男人,把十二岁的盛小泱丢进戒同所。
      盛小泱在戒同所待了三年,每天药物、殴打、电击,还有精神洗脑,轮番轰炸。所长每天给他看三级片,单人或多人,男女齐全,同时安排人喂他喝橙汁。
      那橙汁最后和电视机里狂欢的人群一起,从头浇下,黏在盛小泱脸上。
      盛小泱吃不下饭,每天吐,他讨厌橙汁。
      十五岁,钱胜把盛小泱从戒同所接走,没有铺垫。
      他说,爸爸错了。
      盛小泱听不见他的道歉,没有因此感激涕零,他知道狗改不了吃屎。
      钱胜不打盛小泱,喝醉了也不打,只要求盛小泱留长发,如果不听话,他会把吴阿妹的照片烧光。
      盛小泱全部的念想都在这些泛黄的纸上。
      长发及腰时,盛小泱照镜子,没认出自己。
      他不喜欢。
      钱胜给盛小泱过生日,十六岁,买了蛋糕和橙汁,没蜡烛,威逼利诱盛小泱吃。
      盛小泱吃一口,头晕,见钱胜笑得猥琐,想逃已经来不及。
      同时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子。
      盛小泱看见他们嘴巴在动,依稀分辨,是这么一段对话。
      处的,没被人碰过。
      很漂亮。
      跟他妈长得像。
      行,钱你不用还了,等我完事再给你一千。
      谢谢老板。哑巴不会叫,你放开玩,如果满意以后再来。
      后来盛小泱知道,是有一群变态,喜欢干净的男孩,又偏把他们打扮成女孩。
      盛小泱被胖子抗进房间,那猪一样恶臭的身体压上来。盛小泱想起在戒同所看过的影片,又要吐。他抬手向后,摸到枕头下的剪刀,原本防钱胜用的。
      盛小泱把剪刀捅进变态的肚子,拔出来,血淋淋的剪口打开,再咔地合上。丑陋的软虫在恐怖的尖叫声中彻底成为一团烂肉。
      蕴藏在眼底的坚韧第一次把盛小泱带出地狱。
      警察到处抓人。
      目击者说看见一个小孩跳河,捞了三天,没影。
      盛小泱不是跳河,他没力气走路,不小心掉进去。运气好没死,爬起来继续跑。
      逃到江平路后巷,躲了五天,吃了两个包子、一碗豆腐脑和四碗焖肉面。
      真好吃。
      就是可惜本来有五碗的,被抢了。
      也不算抢,本来就是那个人的。
      是我抢了他。
      盛小泱最后被抓,没有反抗,他被押解上警车的时候其实看见章叙了。
      一开始在看守所,很多人,大的欺负小的,老油条欺负新笋。
      盛小泱都是被欺负的那个。
      监室空间狭小,十五人挤,盛小泱睡在蹲便器旁边。
      他长得太好看,在这种时候、这种地方,很危险,那些人赤裸贪婪的眼神,藏也不藏。
      盛小泱低头做自己的事,不接触他们。
      可是没用。
      有天深夜,没有月光,盛小泱醒了,有个人压在他身上,脱他裤子。
      监狱经常发生这种事。
      小哑巴,小聋子。
      真嫩啊,好漂亮。
      盛小泱听不见,可他知道周围所有人都在看,他们起哄大笑,催那人快。
      这里没有刀,盛小泱有牙,似犬齿,杀敌。
      “啊!!”
      盛小泱咬掉他半只耳朵,满嘴血腥。
      给老子打死他!!
      十几号人一拥而上,盛小泱恍然回到被钱胜虐打的时候。他本能蜷缩寻求自我保护,可是当成倍的疼痛狂风骤雨般侵袭神经,盛小泱就不太想活了。
      要么就这样死吧。
      挺好的。
      他又想到起妈妈。跟妈妈道歉,言词贫乏,只有对不起。
      对不起妈妈,我来陪你吧。
      很久之后,迷糊视野中,妈妈的脸被另一张温柔五官取代,像云朵里的彩虹糖,甜的、酸的,可望不可及。
      盛小泱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      如果活着,以后有机会知道吧?
      他想。
      看守所民警吹笛而来,乱棍打散斗殴人群。他们一视同仁,将闹事者关小黑屋,包括盛小泱。
      五天禁闭室,盛小泱一直发烧。
      他活下来,比烂泥里的野草顽强。
      看守所羁押7个月,因那半只耳朵,没人敢再惹盛小泱。
      审判结果出来,五年,盛小泱被转押少管所,成年后押到监狱。
      头发剃了,盛小泱觉得坐牢还行。
      监狱比看守所正规,环境称得上意外之喜。虽然也有欺负人的老油条,不过盛小泱有经验了。
      跟盛小泱住同个监舍的有个叫老周的男人,五十多岁,看盛小泱的眼神无比慈爱。
      盛小泱警觉。
      老周端着煞脸对盛小泱诉衷肠,唉,我儿子如果还活着,有你这么大。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盛小泱听不见,看不懂,莫名其妙。
      他没放松警惕。
      监狱制度推行,让犯人学习知识技能,出去后好尽快适应社会。